「张烛开筵复尽欢,青枫鸦啼白露寒。
明日褰旗方城野,还是夜来牵衣者。
君不见战国诸豪雄,以色结死士。齐有孟尝君,燕有丹太子。
——杨慎 赋得绝缨歌送客之楚游」
纸衣死士是一群行动的尸体。
他们会杀人,会奔走;却没有言语,更没有情感。在东秦民间,这种说法广为流传。而事实上,这种谣言并非空穴来风。
作为东秦最强悍,也是最隐秘的死士部队,每名纸衣死士在被选入训练时就已被视为死者。抚恤金被发给他们的亲眷,一切身份证明改写为死亡,甚至附带一场简短的葬礼。套上与寿衣无异的纯白纸甲,无论在他人或自己眼中,纸衣死士都只能是具具走肉行尸。
法家抚养的孤儿忠嗣,东秦权贵的门客部曲,精锐部队的幸存遗孤——能被选入死士营受训的,无不是万里挑一的精英。不止于实力拔群,他们有着刻进本能的忠诚。然而即使是如此强手,能在纸衣死士的训练和改造中存活者,也堪堪不过半数。
药物,手术与暗示的共同作用,会让纸衣死士失去身份的概念。训练营中,他们两两受训,两两对练;饮食起居俱是形影不离的二人一组。同组内的搭档会混淆自己与对方,将二人的身份与思想合而为一。而纸衣死士训练的最后一步,便是每组内的搭档相杀。
证明了实力与忠诚的生者晋升,而死者早在被选拔入营时便已死去。对纸衣死士而言,他们杀死的并非搭档,而是半个自我。纸衣死士的死亡比尸体更加彻底,他们早在出师时便已死去两次。
为打造东秦最可靠的不折之剑,代价从来不被列入考虑。死亡率过半的严苛训练,药物与手术的精神重组,精密而奢侈的全身改造——这无数道绝密工序所打造的,是比机关更忠诚,比军队更强悍的死亡化身。
手持白银铁扇与长柄屈刀,这群素色覆面的纯白死者沉默地出现在东秦之敌背后。他们是从不失手的杀手,是绝对可靠的护卫。而被部署至战场上时,纸衣死士们是足以逆转战局的屠戮机器。一支五人的纸衣死士分队,足以将方圆一里内的战阵屠为白地。
比劲弩更致命,比厉鬼更凶残。纸衣死士的一身眩目白衣,昭示着「不需潜藏」与「不惧一死」。人们往往认为那身纤薄如纸的防具,是只攻不守的自杀象征;眼见死士们利刃加身而毫发无损时,他们的头颅早已在愕然中落地。
不计工本的冷凝陶瓷加强鬼工纸甲,银化玻璃铸盔与鬼工绩物覆面,赋予了死士们丝毫不损其骇人速度的最佳防御。然而,这种极其高昂的训练与列装成本,也限制了纸衣死士的规模。自现任元首嬴克开创以来,死士们的统计数目从未超过千人。
已死之人,自然悍不畏死。覆面之下,纸衣死士的五官早已模糊。有传言称,死士们的面孔早已与名字一起,在改造中彻底消弭。面具背后的行尸,无人知晓他们的沉默中还残存几分血肉之躯;死士之主只需高于本能的忠诚,死士之敌更对此漠不关心。
而纸衣死士沉默不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