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蚀

春秋二百四十二年,灾异凡八百余种。其中影响至深重者,莫过于「荒服四灾」。而四灾中至酷烈者,则莫过于「红蚀」。

污血,红锈,扭曲的金属结构。此类不祥存在是红蚀恶疫的代表,伴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腥气。这种有形有质的灾厄,所吞噬的土地与生灵无可计量。研究红蚀的学者,也大多死于非命。

乍看之下,红蚀与普通锈迹似乎无异,仅是成片的斑驳红锈。然而不止于金属,名为红蚀的瘟疫能感染世间近乎一切。

精钢熟铁会在几息之间锈朽溃烂,精密的机关造物转瞬便被锈死。荒原被绵延千里的红锈覆盖,偶有枯草一触即溃的残痕;滚滚浊流取代江河,散发着令人却步的铁腥之气。

而真正使「红蚀病」成为六州梦魇的,仍是它同化人类的可怖过程。与红蚀锈迹的接触,甚至吸入含有红疫粉末的空气,都能使人感染这种不治之症。

在一开始,死亡的征兆可能只是眼中密布的血丝,无来由的眩晕和呕吐。而当带着不祥腥气的红褐污血从喉中呕出时,便是扁鹊再世也回天乏术。

七窍流血的症状只会持续寥寥数日。红蚀入体之人,全身血液俱会凝结成块块红锈;结块的血液从每个毛孔中渗出,在体表凝结成斑驳锈壳。那些感染末期的患者,会伴着污血咳出齿轮与铁钉。他们的骨骼与关节中会长出传动杆,五脏由内生出弹簧和榫卯,化作呕出的块块烂肉。而这些人的结局,只会是又一具双眼被血痂封死的锈尸。

而从病发之日始,患者的所有体液都会是红蚀的烈性传染源。即使入土亦不得为安,他们的尸体会感染身旁的每寸土地。一座座大城与乡镇,在哀嚎中被红蚀所吞噬。这种被锈迹占据的斑驳荒服,人们称之为「红蚀区」。

时至今日,春秋一七七六年,红蚀区在六州均有散布。而最受红蚀荼毒的,莫过于三晋与西秦——三晋的红蚀区占据了六州总量的三成;而在西秦,这个数字是六成,整个国土的近十分之一。红蚀区的土地上寸草不生,赤色荒原中,唯有根根歪斜的铁杆从地底生出,向天空兀然刺去。

能遏止红蚀蔓延的材料,唯有黄金与琉璃。即使纯度不足的黄金,也会随时间被红蚀吞噬。在三晋与西秦的红蚀区边境上,道道深扎地底的玻璃板充当着封锁带,人们将这种工程称为「玻璃长城」。

红蚀最早的发源地,据考证为西秦的一处秦代遗址。百年前的秦晋之战中,西秦在将这种瘟疫作为武器播撒到了三晋;而作为结果,那场交锋中的两军全体,几乎无人在战后生还。

至今仍有传言,在三晋的层层玻璃帷幕后,有人曾见过行走的军士。他们的外形与锈尸无异,在荒原漫无目的地游荡。那是六州对红蚀武器化的最初尝试,也是最后一次。这种过于酷烈的武器被永久封存,但三晋的红蚀却蔓延了整整十载。

战后数十年,仍有零星的红蚀在六州爆发;而影响最深远的,莫过于毁灭真覆的「真符血蚀」。

这场惨剧发生前,城中曾有人见过几个红袍覆面的怪人;他们动作机械,双目深红,言行也迥异于常人。然而关于真符血蚀的一切资料与调查,却都已被西秦与墨家永久封存。

每个墨家术师都对红蚀深恶痛绝,又讳莫如深。他们的怪异态度引来了无数揣测,处处指向墨门与红蚀间千丝万缕的联系。但墨家只是对外宣称,他们的厌恶,仅源于这种非自然瘟疫对机关技术的针对与亵渎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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